第17章千碗裂痕黄金锁片地母逆鳞录

日子在一种压抑的、勉强维持的平衡中缓慢推移。

秀娥始终昏迷不醒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依靠小满每日强行喂下的米汤和稀粥吊着性命。

建国依旧浑浑噩噩大部分时间缩在角落里偶尔会被噩梦惊醒发出不成调的呓语然后又陷入呆滞。

那个家更像是一个充斥着药味、残留阴寒和绝望气息的临时避难所。

生活的重担毫无保留地压在了小满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白天她要照顾母亲清理家务勉强应付父亲的基本需求；傍晚她则雷打不动地推着那辆沉重的餐车走向那个偏僻的街角。

她的手艺在磕磕绊绊中缓慢进步。

酸汤的味道虽然依旧无法与母亲巅峰时期相比但至少不再那么寡淡或过酸鱼片也片得稍微均匀了些。

她开始有了几个固定的、图便宜或者看她可怜的熟客。

每一碗卖出的酸汤鱼换来的皱巴巴的纸币她都小心地收好那是母亲的药费是这个家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她清理完摊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忍不住去看母亲枕边那枚黄金锁片。

变化在悄然发生。

起初只是第一道裂痕在极其缓慢地延长、加深。

然后就在她卖出第三百多碗酸汤鱼的那个晚上锁片背面毫无征兆地出现了第二道细痕与第一道平行如同被无形的刻刀划过。

小满的心沉了下去。

她隐隐感觉到这裂痕的增长与她卖出的酸汤鱼数量有关。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奶奶说过这锁片既是祝福也是诅咒记录着家族的罪孽。

裂痕的增加是在记录什么？是在积累力量还是在预示着某种反噬的临近？她不敢深想只能更加拼命地出摊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同时她也在奶奶留下的手札残页中疯狂寻找着关于黄金锁片的只言片语但收获甚少只有一些模糊的提及如“锁片裂业火现”、“地母嗔锁片痕深”。

这天晚上收摊比平时稍早小满数了数铁盒里零零散散的钞票心里默算着加上之前的差不多快卖出一千碗了。

一种强烈的不安驱使她快步回家。

她几乎是冲进母亲的卧室颤抖着拿起那枚黄金锁片翻到背面。

果然！在之前两道裂痕的下方第三道裂痕赫然在目！这道裂痕比前两道都要清晰都要深边缘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暗红色仿佛渗出了血丝！整整一千碗！一道裂痕！这个规律像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小满的心上。

她卖出的不仅仅是一碗碗维持生计的酸汤鱼更像是在给这枚诡异的锁片“喂食”喂养着那未知的诅咒和罪孽！每一碗鱼都承载着食客们短暂的情绪、欲望或许还有这座城市角落里散落的微小业力而这些都通过她这个龙家血脉的传递被锁片贪婪地吸收、记录化为一道道催命的裂痕！她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母亲又看了看手中这枚冰冷、沉重、布满裂痕的锁片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将她淹没。

她该怎么办？停止出摊？那母亲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继续卖下去？岂不是在加速某种可怕结局的到来？就在她心神俱颤之时床上的秀娥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呼吸！她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涣散没有焦点却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维度的景象。

“血……好多血……糯米……坑……好深……”秀娥断断续续地嘶语声音扭曲变形“……鞋……红色的绣花鞋……在井里……看着……看着我……”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空中抓挠着仿佛想抓住什么又像是在抵御无形的恐惧。

“妈！妈你怎么了？”小满慌忙扑到床边紧紧握住母亲冰冷的手。

秀娥的瞳孔猛地收缩又骤然放大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小满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声音尖利而清晰： “小心……穿……穿红鞋的……女人……” 话音未落她再次力竭眼睛一闭昏死过去呼吸变得更加微弱。

小满捂着手腕上被掐出的红痕浑身冰凉。

母亲在昏迷中看到的幻象……血糯米深坑还有……红色的绣花鞋！血糯米她见过与父亲工地的祭祀坑有关。

可红色的绣花鞋？井？那又是什么？是新的威胁？还是……家族另一段被掩盖的罪孽？她猛地想起家族相册里似乎有一张二伯母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一双鲜艳的红色绣花鞋笑容明媚。

而二伯母据说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改嫁远走他乡再无音讯。

难道……？小满不敢再想下去。

她看着手中黄金锁片上那三道刺眼的裂痕又看看生命垂危的母亲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地母的清算并未因地下室“地秽”的消灭而停止。

相反它正以另一种更诡异、更深入的方式沿着血脉的纽带通过这枚黄金锁片将更多被埋葬的罪孽一一扯出黑暗。